这几日起了北风,林诗懿本就畏寒,付妈妈早早吩咐人在房中燃起了炭火。因为林诗懿院中不爱留下人,还特意多备下了些木炭装在一直精巧的小铜炉里,放在房间的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林诗懿掏出一方帕子,捏起一块木炭走到书案前;她沉了一口气,把木炭轻轻地涂在了宣纸上。 木炭的黑色很快覆盖了宣纸的一角,但有些地方却无论怎么样也涂不上。 荆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连嗓音都跟着有些变形了,“这……这是什么?” “我猜——”林诗懿盯着信纸没有抬头,仔细地扩大着碳灰涂抹的范围,“是蜡。” 以烧化的透明蜡油为墨书写在宣纸上,这便是宣纸手感怪异的来源。而油蜡滑腻,沾不上碳灰的颜色,反复涂抹便显现了纸上的字迹。 荆望虽然文墨不通,却是识字的,他看着林诗懿已经涂好了大半页的宣纸,却瞧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他焦急地问道。 林诗懿涂完一整张宣纸后终于停下了手,抬眸道:“这样的纸,康柏寄给你的,还有多少?” 荆望闻言紧张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一沓厚厚的信纸。 林诗懿接过宣纸,粗粗地估量了这宣纸的数量,“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大概,是个账本。” 林诗懿并不懂得做账,她也看不太懂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又代表着什么,只是当年她还开着那家医馆的时候,瞧过请来的账房做账,大抵能瞧出是个什么东西罢了。 她又再压低了声音,“最近几日卫达可来与你传信?齐钺那边的情况如何?” “上次传信还是两天前。”荆望老老实实地答道。 两天前,齐钺传来了书信。 信上的意思大抵也就是圣上虽然斥责了齐钺,教训了两句要他守规矩,却再无下文。而阴暗处的对手再无动作,探查一事陷入僵局;不过将军府内一切都好,教林诗懿安心。 如何能安心? “荆望。”林诗懿看了眼紧闭的门窗,从缝隙里透出的一抹赤金判断出乌金将斜,“今晚你想个办法,带我偷偷摸回将军府去。” 巡夜的更夫敲响了手中的梆子,夜色已深;定北将军府邸的书房内门窗紧闭,灯火通明。 所有的宣纸都被碳灰涂抹过,再由林诗懿仔仔细细地誊抄下来。 不管是林诗懿还是齐钺,都不是能瞧懂账册的人,最后还是只能交到了老管家的手里。 “管家,你再瞧仔细些。”齐钺面上焦急,可这话还是得缓着说,“慢慢瞧,千万别弄错了。” “侯爷,老奴当年十几岁就进了侯府,从一个记账的小账房做起,帮着之前的老夫人记两笔府里的支出。”老管家双手奉上账册,紧张道:“如今,老奴入府都快要五十个年头了,这账册老奴也看了快五十年,如何会看错。” 齐钺接过老管家递回的账册,双手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会如此简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本“账册”虽不完整详实,但已经有许多细节证明户部有大量本该用于北境军军粮的银子流入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地方—— 凤鸣阁。 荆望弄不懂这其中的要害,但他能从房中凝重的氛围里读出这事非同小可;他刚要开口,却是林诗懿率先打破房中沉默—— “你们都先下去罢。早些歇下,明儿个有得要忙活。” “我……” 荆望还想说什么,但林诗懿没有给他机会。 “康柏是黑是白,明儿个大抵就有结果。”林诗懿瞧了眼荆望,“你相信康柏,也要相信你家侯爷。” “懿儿。”所有人都退下后齐钺才开口,“我没想到,自己苦寻无果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林诗懿站在案边,没注意自己的手按在那一叠被涂满煤灰的宣纸上,“你明日去查抄凤鸣阁的结果才重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