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城必不是简王所失。 他在北境时,跟着简王整整两年,简王是一员名将,有勇有谋,擅守能攻,有灵武城的守势作为地利,照理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破城的。 然而天时地利也抵不过“人不和”。 简王和灵武城数以万计的百姓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大哥,有君然的消息吗?” 按理说,君然也快到北境了。 封炎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手里的茶杯,几乎要将它捏碎。 他现在只希望君然不要出事。 “暂时还没有君然的消息,”岑隐轻声道,眸色更幽深了,“从现在发来的密报来看,君然应当不在灵武城。 又是一阵夜风倏然拂来,烛火再次摇曳了几下,在两人的脸庞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空气微冷。 岑隐又抿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再次启唇:“灵武城被屠城了。” 他的声音中难掩艰涩,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里慢慢地浮起一丝哀伤,越来越浓。 “北燕被拦在灵武城一带数月,破城后,北燕人凶性大发,屠城三日。” “从影卫的密报来看,如今的灵武城一带已是十室九空。” “破了灵武城后,北燕人没有再趁势追击,北燕大将隆庆就下令全军休整。” “破城才五天,还有很多线报没有及时传来,我现在所知也就这些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岑隐一人的声音。 乍一听,他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般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可是知岑隐如封炎,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看似平静的一字字一句句所蕴藏的血泪。 封炎的身子绷得更紧了,脖颈间青筋时隐时现,脑海中浮现那两年在北境时的情景。 北境与京城完全不同,京城繁华安逸,北境却是一个常年处于战火中的地方,时时要提防北燕人突然来袭。 那里的人就如同野草般,深深地扎根在北境这片土壤上,生机勃勃。 北境人大多性情爽朗,爱笑爱唱,热情好客。 他还记得当他和军中袍泽走在北境的街道上时,沿途就会有人送他瓜果点心,只为了他们身上穿着北境军的铠甲…… 那些少年人会崇敬地与他说起简王,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会感慨地说起镇北王…… 封炎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深吸了好几口,才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即便岑隐没有把话挑明,封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北燕这次野心不小。 如果北燕只是打算像往年那样烧杀抢掠的话,那么打下灵武城后,大军就会一路南下,一鼓作气地破城抢掠,但是北燕人这一回却选择了休整。 如此谨慎,如此煞费苦心,说明这一回北燕所图甚大。 封炎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空气中陡然多了几分冷意,夜风冷如刀锋,庭院里那摇曳的竹影在夜晚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般。 “大哥……”封炎担忧地看着岑隐。 岑隐对北境的感情毋庸置疑,那里是他的家,他的故乡,也是他的伤心地。 在封炎的跟前,岑隐也不需要掩饰什么。 他惨然一笑。 在惨淡的烛火映衬下,肌肤像白瓷般没有血色。 这一刻,他不是岑隐,他似乎又变成了北境的薛昭。 “从前的镇北王府就是在灵武城,为了大盛……守了百年。” 岑隐闭了闭眼,盖住了眸底汹涌的回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镇北王府早就没了,早在十几年前,镇北王府被血洗的那一晚,就没有镇北王府了。 第536章 坚韧(五更)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清晰地回响在空气中。 此时此刻,再多安慰的言语不过是空乏。 封炎只是沉默地拿起茶壶,给岑隐斟满了他身前那个空了大半的茶杯,然后才道:“大哥,我回去与无宸商量一下,明天依然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岑隐把茶杯中的温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 封炎坐在窗口,怔怔地看着庭院中岑隐那颀长挺拔而桀骜的背影一点点地被夜色所吞没…… 夜更浓了,也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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