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枢只觉得心里冒出一丝寒气,寒气如一张蛛网般扩散,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黏在蛛网上的小虫子。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正色道: “岑督主,这几年来,我大盛相继与南怀、北燕交战,战死将士与惨死百姓数不胜数,损失惨重。如今北燕人如狼似虎,眼看着就要全破北境,一旦直入中原,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会动摇江山社稷。” “与其拿江山冒险与北燕一战,不如稳妥求和,虽然大盛会有些许‘损失’,可也比国破家亡要好!” “而且,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令战火平息,对两国都有利,对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张子枢越说腰板挺得越直,义正言辞,正气凌然,深信他这个做法才是于大局有利。 他身后的那五个官员也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不过,却是没人敢直视岑隐。 岑隐还是神色淡淡,与张子枢的慷慨激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不知道他是无言以对,亦或是不屑一顾。 张子枢抬眸看着岑隐,硬着头皮又道:“岑督主,皇上抱恙,你也只是暂时监朝,两国开战,关系重大……你,无权决定和北燕开战一事。” 岑隐放下茶盅,这才看向了张子枢,唇角挑起一抹细微的浅笑,这抹笑看不出冷意,也无怒意。 见状,张子枢的心放下些许,暗道:看来自己的话岑隐应该是听进去了……是啊,他一个阉臣哪里敢打仗,真让他上前线,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主动跟北燕人磕头求饶! 其他官员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彼此交换着眼神,觉得他们也许是想偏了,没准岑隐把他们叫来不是问罪,而是改变了主意,打算支持他们主和也不好说。 “简亲王,”岑隐一边抚了抚衣袖,一边转头看向了坐在他右侧的君然,淡淡道,“你启程时就把张尚书也带上吧。” 什么?! 厅堂里的张子枢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哑然无声。 张子枢的眼珠几乎快瞪凸了出来,额头开始沁出滴滴冷汗。让他和君然一起去北境?!岑隐这是什么意思?! 岑隐似乎没注意到周围那种诡异的气氛,接着道:“张尚书如此能说会道,颇有几分苏秦游说六国的风采,留在京城里可惜了,不如你带去战场上,看看他能不能巧言善辩,说服北燕退兵。” 君然手里的折扇顿了一下,若非是此刻的场合不适合,他差点没笑场。 君然忍着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岑督主,这个主意不错。” 他的眸子里闪着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心道:这主意还真是够绝够妙的,难怪能成为阿炎的“生死之交”。 张子枢的眼角抽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血色一点点地褪去,耳边似乎隐约响起了锁魂链的声响,黑白无常朝自己步步逼近。 他的眼前不由浮现一个惨不忍睹的头颅。 那是礼部尚书林英桐的头颅。 他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皮肤惨白发青,脖颈的断口皮肉翻起,血肉模糊,一双睁得老大的浑浊眼眸死气沉沉,其中写满了恐惧与不可置信。 当林英桐的头颅被三皇子慕祐景带回京时,头颅已经开始腐烂,那种让人闻之欲呕的腐臭味此刻想来,还是那么令人恶心,挥之不去。 张子枢只觉得三魂七魄都像是要被勾走了。 岑隐说要让他去战场,那……那不是让他和林英桐一样去送死吗?! 张子枢咽了咽口水,也没顾上擦冷汗,连忙道:“岑督主,我……本官只是文官……”上战场的事哪里轮得到他这文臣。 “你不是主和吗?”岑隐漫不经意地打断了他,“若是张尚书你能说得北燕退兵,那自然就‘和’了。” “你……”张子枢瞪着岑隐,嘴巴张张合合,“你这是强词夺理!” 其他官员暗暗地面面相看,虽然也心有同感,却谁也不敢开口,生怕岑隐也让他们跟着一起上战场。他们可不想自寻死路! 这在场众人中,大概也唯有君然还笑得出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