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倒是颇为姜雪宁着想模样。 然而她慢慢读完之后,却觉得心底原有的几分温度也都散了个干净,像是外头雪原旷野,冷冰冰的。 谢危打量她神情:“要劝你几句吗?” 姜雪宁笑:“先生怎么劝?” 谢危想想,道:“父母亲情,得之不易。若不想舍,倒也不必针锋相对。有时候退一步天地阔,便能得己所欲得了。” 退一步,天地阔。 姜雪宁搭着眼帘,没有接话,只是将这两页信笺放下。 谢危那张峨眉装在琴匣里,靠在角落。 她不意看见,于是想起旧事。 此情此景,竟与当年初见谢危有些像。 只是那时候没有这样大、布置得也这样舒适的马车,只是那样简陋朴素的一驾,后头还跟着几个聒噪的仆妇;那时候谢危也还不是什么少师,不过是个白布衣青木簪、抱着琴的“远方亲戚”,生得一张好看的脸,看着却是短命相,病恹恹模样;那时候她当然还不是现在的姜雪宁,仅仅一个才目睹婉娘咽气不久,怀着满心不敢为人道的恐惧去往京城见亲生父母的小姑娘,生于乡野,把周身的尖刺都竖起来,用以藏匿那些仓皇难堪的自卑…… 如今又同谢危坐在马车里。 还是去往京城的这条路。 有时候,姜雪宁觉着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 她想着也真的笑了起来。 只抬眸望向谢危,便看见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于是挑眉道:“先生劝完了?” 谢危看出她现在似乎不大想搭理别人,便收回了目光,以免使自己显得过分冒犯,只把桌上那封信捡了,顺着原本的折痕叠回信封里,淡淡“嗯”了一声道:“劝完了。” 姜雪宁便道:“那学生告辞了。” 谢危没拦她。 姜雪宁作势起身,只是待要掀了车帘出去时,才记起袖中之物,于是又停下来,将那装了印的印囊取出,两手捧了放在几案上,道:“昨夜途经时得闻先生休憩,未敢打扰相请。身无长物,只来得及刻了一方藏书印,聊表学生寸心,谢先生受业解惑之恩。只是,拙劣了些,难免见笑大方。” 谢危倒怔了一下。 只是姜雪宁情绪却不如何高的模样,说完便又又颔首道了一礼,从车内退了出去。 那印囊就放在一沓信函上。 外头看上去没什么格外别致之处。 谢危捡起来将其解开,里头果然有一枚长有两寸半、宽仅寸许的小方印章 ,翻过底来一看,还沾着些许仓促间没有擦得十分干净的红色印泥,看上去很新。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急的冷喝:“小心,林中有人!” 是剑书的声音。 谢危抬眸从车帘的缝隙里看了一眼,便瞧见好像是几条身着劲装的黑影朝着萧定非所在之处奔袭而去,一刹间车外俱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他都懒得去看。 收回目光来,只捏了这枚小印,往自己左手掌心里一盖,那沾在印底的印泥便在干净的掌心里留下寸许浅浅的红印。 斫琴堂主人。 谢危凝视掌心这几字片刻,陡地一笑,低低自语:“是丑了点……” 第139章 刺杀 竟然真有刺客! 姜雪宁才回到自己的车里, 外头就乱糟糟地砍杀起来,实在叫她惊诧不已。只是先前上清观谢危围剿天教这等不留情的大场面都见过了,眼下这一队刺客来, 她竟不很害怕。 更何况那些个刺客都向着前头萧定非去了。 谁能想到旁边的树林里竟然有人呢? 一行人颇有些应对不及。 幸好剑书方才就守在附近的车外, 及时发现了端倪,拦在了萧定非车驾之前,长剑出鞘,挥舞起来竟是势极凌厉, 完全不只是谢危先才随口说的什么“武功粗浅,懂些刀剑”那般简单! “当啷当啷”,一片乱响! 场中不时有惨叫之声。 树林外头的泥地上不多一会儿便洒满了鲜血, 陆续有人倒下。 这些个刺客的功夫, 竟是个顶个地好,下手又极其狠辣,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发现剑书死守在萧定非车驾旁不离寸步后,便有三五人上来齐齐向他举刀,竟是将他团团围住, 使其脱身不得。 另有两人却从侧翼抄过来。 黑巾蒙面, 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寒光闪烁,叫人一见心惊。 两人提刀便向马车内捅去! “嘶啦!” 车帘顿时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萧定非被困在车内, 虽然是个草包, 可身上也是带着剑的,早在得知有刺客的时候便拔了握在手里,此刻刺客的刀进来, 他立时横剑来挡了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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