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盏花灯融入灯海,再难看清楚,隋程才心满意足地坐回船内,并对李青林说:“赵大人,你放心,我方才替你许了愿了。愿你身体康健,长乐无忧。” 李青林怔了怔,又抿唇轻笑,江风里,他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斗篷,轻声道:“谢谢。” 隋程爽然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又转身问君瑶与明长昱:“你们许了什么愿?” 明长昱却看向君瑶。 君瑶默了一瞬,才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的心性一直坚定,离开蓉城后,一心一意想与兄长团聚,并让兄长清清白白的回来。许下这个愿望后,心念一转,又想起明长昱。那一霎那,她心如火烧,百转千回。如若她内心当真还有其他牵挂,也只有他了。 隋程对君瑶的话不以为然,却也知趣,没再追问。 祭河仪式已过,行人分散如云,河畔街道熙熙攘攘纷杂热闹。河中景色已览了大半,明长昱吩咐船家靠岸,趁着时辰尚早,可找个地方坐坐吃点宵夜。 此时河畔的酒肆茶坊,当然是人满为患。几人也不拘泥讲究,随意坐在了临水而搭的一处茶棚里。 夏日里,即便有清凉的河风,在人多拥挤的地方走久了也热,茶铺里的阿婆为几人各端了一碗清热解暑的凉茶,单独为李青林端了碗热茶,茶水中泡着红枣。 “河安花灯节果然有意思,倒是不虚此行。”隋程喝着凉茶,优哉游哉地说道。 明长昱看他一眼:“玩自在了,户房的账目可查清楚了?” 隋程俨然已将御史之责忘了干净,他轻咳一声,嘟囔道:“架阁库不都被水浸湿了吗?那些账目要恢复,我已督促他们尽快修复了。” 李青林四处看了看,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递给明长昱,“这是堤坝的草图,以及各处所用材料。” 明长昱快速收回袖中:“你直说,堤坝的情况如何?” 李青林轻声道:“正如侯爷所料。” 明长昱嗤笑:“这帮人胆子太大了,敢欺瞒朝廷,甚至拿河安十几万人的性命冒险。”他直视着李青林,缓缓问:“赵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李青林不假思索:“自然是秉公处置,该如何就如何。” “若是赵家牵涉其中呢?”明长昱追问。 李青林轻笑:“以侯爷之能,难道动不了一个区区河安赵家吗?” 明长昱不置可否,只说:“若此案了结,自当有赵大人一番功劳。”他看向隋程,“可要上书,将赵大人之功奏于圣上。” “当然,”隋程拍了拍胸脯,“保证不会忘记。” 李青林神色自若,端着热茶慢慢喝着,眼底一片平静,不见波澜。 几盏茶喝完,阿婆过来结账,刚数完钱,就听见棚外一阵喧哗尖叫。 阿婆连钱都顾不得收,转身就出了茶棚,还没出门,就颤巍巍惊慌地叫喊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祭河花灯沉了!晦气晦气啊,凶兆凶兆,河神怒了,不佑河安!” 君瑶和明长昱立即走了出去,只见河畔人潮涌动,一片哗然,满街之人惊惧异常地盯着河面,甚至有人俯身跪地叩拜着。 那盏由燕绮娘亲手推下河祈福的花灯,竟然在沉没。灯内通明摇曳的火光幽曳着,被水浸灭,重重灯瓣缓缓入水,周遭的河水汩汩汹涌着,似巨兽般吞没着灯体。 此情此景,于信奉河神的河安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原本繁盛热闹的街道,瞬间陷入绝望恐慌的氛围中。 很快就有官兵到场,将惊惶的人群控制分散。为首疾奔而来的严韬与赵松文等人面色难看至极。祭河出了这样的差错,若引起百姓恐慌,生出事端还可暂时压制。可若有人以此为噱头,甚至上升到不详之兆危及国体等层面上,河安的大小官吏只怕难逃谴责。 赵松文咬牙怒斥:“做花灯的呢?还不赶紧把他找过来!” 不用人去找,花灯开始沉没之时,苏德顺就如遭雷击,整个人险些晕厥过去。几个小伙计方寸大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苏德顺一瞬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若真的是花灯出了问题,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职责,整个花灯坊都会被牵连。他承诺过桃娘,要娶她为妻,给她安定的生活,灯坊的伙计们都喊他师傅,都要仰仗他糊口,他不能出差错,牵连无辜。 转瞬之间,他撑着一股力气,冲出人群奔到河边,想也不想就跳进了河里,拼劲全力朝祭河花灯游。 几个伙计见状,也跟着苏德顺下了河,陆续游到正在沉没的花灯旁。花灯很大,堪比半叶扁舟,沉没时卷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