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自己还留着她的命。只是—— “国相,你知道放弃王都,撤入大漠,于我,于天狼,意味着什么?”赫泰沉声问。 国相的头垂得更低,不敢作答。 “放弃王都,撤入大漠,就意味着我们放弃了天狼繁衍了百年的领土,意味着天狼亡国了,意味着祖宗的基业亡于我手,意味着我是一位亡国之君!”赫泰猛得握紧了放在大理石扶手上的双拳,声音激动起来,“我如此狼狈逃走,将来族人会如何看我,天下会如何耻笑我!” “可是,王,中原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相苦劝道,“只要我们撤入大漠,魏梁大军便鞭长莫及,还怕日后没机会卷土重来么。” 赫泰再度沉默,他看着他的族人,看着他的大臣,看着他们跪在大殿冰凉的石板地上仰头望着他那满是希冀与乞求的眼神。他们在求生,只要能生存下来,天狼人的国土,朝月城这座圣地,天狼人的尊严,都可以弃之不顾。 他有几分疲惫地仰头望向大殿那彩绘着狼神图案的穹顶,心头漫起一种无可奈何的孤独,被孤立的孤独。在他派出十数骑快马送信向八方救援,却得不到半分回应时,他就知道这座王都,天狼王朝已是穷途末路。他一夜未眠,反复思考抉择着前路,可始终下不了放手的决心。 他舍不得这座浮华富丽的王宫,舍不得身下这大理石王座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这是他身为天狼至高无上王者的象征,这是他荣耀与尊贵的证明,这是他三十几年来心心念念,不择手段才得到的一切。这原是他的野心与理想,原是他大展宏图的第一步。放手便意味着他败了,不仅败了,他还将成为天狼亡国的罪人。 “王,魏军前锋怕恐明日将至,今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国相急道。 “你们退下。”赫泰闭上了深邃却疲倦的双眼。 “王——”国相张口欲再劝,却是被赫泰恶狠狠地打断,“滚——” 国相吓得一惊,回头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终是一齐沉默地退出了大殿。赫泰听着他们那唏唏嗦嗦的脚步声,疲倦与不甘一齐涌上心头。他直至如今仍是无法接受自己败得如此彻底,然而魏梁两国的大军日夜逼近朝月城的事实在清晰地提醒着他的失败。 他独自坐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很久,直至夜幕降临。侍从皆不敢进来打扰,没有烛火的大殿是沉默的黑暗。他突然在这黑暗中起身,出了大殿一路去了王宫修建得最高的一座高台。他站在高台上,俯望王宫之外,朝月城那纵横阡陌的长街。长街上鳞次栉比的民居是成片成片的黑暗,唯有巡夜人手中灯笼的一点光晕穿梭而过。百姓早早离城逃难,朝月城中已是十室九空。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座王都已是末路,可他依旧贪婪地俯瞰着自己的王都,眷恋不舍的目光描摩着每一处建筑的轮廓。 夜太深了,一队巡逻的侍卫自高台下走过,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夜中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击在赫泰的心头。这声音仿佛是那魏梁大军逼近朝月城的铁蹄,缠绕在他心上挥之不去。他莫名又开始紧张,开始担忧,开始退缩,开始怯懦。他知道属于这座王都的时间已是不多,是战是退,他必须在这一夜做出决断。 可这决断当真太难,某些东西一旦舍去,便是刮骨割肉之痛,会成为打在他脊梁骨上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烙印。 突然,不远处的高塔之巅有有悲怆的箫声被夜风送来。那箫声一起,矗立在朝月城中其余六座高塔上也同时传出箫声,幽幽徘徊在朝月城上空。 赫泰猛然惊醒般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七层高塔之巅透出的迷离灯光,心头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怨恨,让他提了弯刀,转身走下高台,一路往囚禁着墨紫幽的那座七层高塔去。高塔老旧的木梯在他脚下发出沉重的呻、吟,他走上塔室,看见墨紫幽面东窗而立的背影,她手中执着那紫竹箫吹奏着那支重复过千百遍的曲调。孤独不甘箫声,与另六座塔中同样的箫声汇在一处,飘荡得极远。 赫泰阴沉地注视着墨紫幽那孤清的背影片刻,在这被囚禁的数个月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