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尽量把话说的简单明了,木老先生依稀听懂了七八分:“这么说,跟堤坝无关?” “是否有相应的关联,我也说不准,毕竟地底的构造太复杂,人所能探及的多半千分之一都不到。可也许其中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没有堤坝,锡矿对于湄山的影响,也依旧会在。” 木老先生沉默了半天,道:“舒司正的话,我认真听了,您不愧是决异司的首任司正,这些话换了别的人也未必会敢说,也未必会想到。实不相瞒,其实早在这之前,族中就有长者曾经疑惑,觉着湄山东侧山麓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是无人相信,也无人肯去留意,如今听了舒司正所说,应该就是地底下矿床的变动,引发影响了出来吧。” 几位长老自然也知道这说法,有人便点头。 阑珊颇为欣慰:“正是这个意思。” 木老先生又怀着一丝希冀问:“那么,既然矿床能够从无到有,那会不会从有到无呢?” “有可能,但是需要时间,就如同先前禹州十三年前的矿床消失,到四年前湄山才出现异状一样。放在湄山这里,时间或许会更长,因为湄山有三面山,地底下的构造,岩石等等一定更复杂,阻力更多。” 木老先生本是怀着侥幸,觉着那矿床若消失了,湄山自然又恢复正常了,可听了阑珊的话,这个念头却又飞快打消了。 “这么说,是非搬迁不可了?”木老先生有些凄然的,“祖宗留下来的福地,就要放弃了吗?” 阑珊听到这里,便道:“所谓福地,之前也并非福地,而是贵先祖闯荡出来发现了的。故而在我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家族血脉、适宜生长繁衍的地方,就是福地。……族长,搬迁不是抛弃,只要有人在,有信念在,山神依旧与你们同在,依旧会找到福地。” 说到这里,阑珊想起梦中所见的山神异觉,当时他立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视着这片大地,也许,那是不舍。 但同时,或许也是告别。 木老先生听了阑珊的这几句话,眼中有泪涌了出来,连旁边的木恩跟几位长老,也颇为感慨唏嘘。 木恩擦了擦泪,忍不住说道:“的确,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咱们湄山血脉传承的地方,就是山神眷顾的福地。” 旁边一位族长皱眉道:“可是之前祖先搬迁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现在湄山上三千多人,如何搬迁,又往哪里去?” 这却是个难题。 木恩还未开口,里头阑珊道:“关于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湄山村寨的寨民也同样是朝廷的子民,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尽快发紧急公文往朝廷内阁,请首辅大人奏请皇上旨意,到时候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地方负责,为湄山村寨重新选择适合宜居的福地,配合你们再造村寨,重建家园。” 木老先生震惊:“真的、可以吗?” 身边众人也都流露半信半疑的表情。 阑珊道:“当然可以。” 大家还在不敢置信,却听有个沉和中正的声音道:“舒司正既然说了这话,各位只管放心。首辅大人已发过公文,让舒司正全权负责湄山事务。” 木老先生跟众人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温益卿跟姚升两人,说话的却是温益卿,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却沉稳不惊。 温益卿说罢,姚升笑道:“工部的温侍郎都发话了,自然是一言九鼎,而且舒司正是本朝首辅兼工部尚书杨大人的师妹,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义女,又是荣王侧妃娘娘,难道她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原来舒司正的来头这样大,”木恩先喜欢的拍手笑道:“当然做得了这个主!” 里头阑珊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若没有异议,同朝廷接洽安排的事情让我,温侍郎跟其他几位大人来负责,至于向村寨寨民们的解释、安抚等事,就全靠木族长跟各位长老了,希望大家同心戮力,齐心为了湄山。” 于是木老先生等人便先行告退。 剩下姚升跟温益卿这才拾级而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呜呜哇哇的叫嚷声。 姚升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小世子的声音啊……好精神的小孩子。” 温益卿在他身边,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仍是苍白的,闻言竟有些迟疑,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有个小孩儿从里头跑出来,叫道:“温叔叔,姚叔叔!”自然正是言哥儿。 姚升一怔,在言哥儿头顶轻轻抚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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