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停。 冯贵妃看这方向不是往建章宫或慈宁宫去,想圣上平日常去清平馆赏看书画,遂问道:“陛下可是要去清平馆?” 皇帝“唔”了一声,冯贵妃又盈盈笑道:“臣妾近来迷上了赵简生的山水画,可赏鉴功夫不到家,得需陛下从旁指点,才能明白画中真意。” 她惯会察言观色,见她说了这话后,圣上也并没有邀她同行的意思,遂按下心中失落,闲语几句,退到一边。 御驾远去,冯贵妃回想近来圣上的异常,实有心派眼目插在圣上周围,看那勾了圣上心魂儿的“野女人”究竟是谁,但圣上身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个个都是人精,她派眼目的事,不仅查不出什么,如果被圣上知道,那是真正触了圣上的大忌,得不偿失…… 冯贵妃暗有所思,驻足不前,扶着她手的侍女,见贵妃娘娘迟迟不走,轻轻问道:“娘娘,回长乐宫吗?” “先去宜云轩坐半个时辰”,冯贵妃淡道,“然后再去清平馆。” 皇帝自然没有去清平馆,他人到了惊鸿楼,拾级而上,脚步轻快,简直如见心上人的少年郎,上楼见她正背身坐在一张檀桌旁,唇际浮起笑意,要上前从后抱她。 然他的手还没触到她的肩衣,她即已起身避开,一手撑着檀桌桌面,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几是磨牙问道:“陛下……陛下到底要如何呢?” 皇帝怔道:“只是想念夫人,此地无人方便,想与夫人亲近说话、一解相思而已……” “……此地无人,陛下心里无人吗?!”连月的身心煎熬,明郎的或已猜疑,让温蘅心理几近崩溃,她原想逃离这宫阙,暂熄心火,偏生离去的脚步又被人截住,心中之火,更如燎原,身体的昏热不适,更是让她的怒恨心火,节节攀升,将平日的克制清醒一点点吞没,撑着檀桌桌面的手,几是死死抓扣到指甲生疼,嗓音亦因怒恨发哑,“……皇后,明郎,难道陛下与臣妇在一起时,心里一点也不会想到他们吗?!难道陛下心里,半分愧疚也没有吗?!!” 皇帝满腔相会的欢喜,都因她激烈的言辞态度滞住,他从未见她如此情绪激动地质问,沉默片刻,讷讷道:“自是有愧,但……情难自抑……” “若人人都拿‘情难自抑’做幌,随心所欲行事,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陛下是君主,难道不当做天下人的表率吗?!!” 温蘅越说越气,脑中昏沉,似连带着将她平日对皇权清醒的敬畏,也压了下去,心底的郁气,如火山喷发般,一股脑儿地全发泄出来,“为人兄长,却觊觎弟媳,暗中苟且,是为不义,为臣民之主,明知臣子有冤,却不主动宽限斩期,以此胁迫臣妇就范,是为不仁,为人丈夫,竟当着皇后之面,轻薄人妻,是为不知廉耻,如此不仁不义、不知廉耻之徒,竟是大梁江山之主,臣妇要为天下一哭!!” 皇帝有生以来,还从未被人这样骂过,他被这一股脑儿的骂词,兜头砸地脸上神色青白不定,几要恼羞成怒,想他平日待她太宽和了,叫她忘了君臣之别,竟敢犯上! 他欲要发怒,可对着她又斥不出口,想要反驳,可这些打脸扎心的言辞,句句属实,他一个字也辩驳不得,他知道,这些话怕是憋在她心底许久了,只是从前碍于皇权,并不敢骂,怎么今天就敢骂了…… 皇帝这般一想,将心头恼羞之火,暂忍了下去,只见她神色激动地骂下来后,气也像泄尽了,双颊浮起病态的潮红,整个人若风中细柳,摇摇晃晃,像是站立不稳,忙大步上前,要抱扶住她。 她怎肯让他抱,只是奋力挣扎,但她再怎么用力,也是一如从前,拗不过他的,皇帝见她像是气出病来,早将要训她犯上的念头抛到脑后了,只是紧抱着她道:“夫人消消气,为朕气坏身子不值得……” 温蘅正觉天旋地转,偏生那张厌恶的脸,还紧贴着靠前,温蘅眼前人影缭乱,心里怒恨填膺,一时也想不分明,只是行随心动,头晕脑胀中,挣扎间一巴掌呼了过去。 第66章 真心 皇帝抿着薄唇不说话。 “此事被明郎知晓的后果,陛下心里应该清楚,此事若被揭在人前,于陛下您,只是一场风流韵事,可于明郎,是毕生的痛苦和耻辱,于臣妇,将是一场要命的劫难,这一点,陛下心里也该明白……”温蘅直视着身前的天子道,“臣妇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没有倾城之姿,也没有绝世才情,陛下对臣妇,只是一时新鲜刺激,有了这几个月,新鲜劲过了,还不够吗?!” ……不够……皇帝在心底叫嚣着不够,他盼着她与他,能像她和明郎那般长相守,他羡慕明郎与她有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可以肆意挥霍,而他与她,只有挣挤出来的零碎光阴,每一次相见,总嫌时间过得太快太快…… ……是一时新鲜刺激吗……也许一开始有求不得的心思在作祟,可在求得之后,他没有得偿所愿地抛开,反像是溺进了酒香中,醉了,再也出不来了……每一次与她亲近,心中的欢喜,就像是满得要溢,这是他从前从未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