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可却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就这么望着她乌睫微颤如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在最初的懵茫褪去后,眸光聚焦地看向了他。 皇帝仍是僵着不动,在这样安静地几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深夜里,忐忑地对望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稍稍挪动身子便可靠近,可这中间短短的距离,却似一道天堑,跨越不得,身子亦沉重如山,半点也挪近不了。 ……但怎可一世如此,半分也靠近不得,世事推动下,她已离他这样近,只有咫尺之距,若能每日靠近一点点,每日都靠近一点点,是不是能再有一日,拥她入怀…… ……她并没有狂怒地将他一脚踹到地上,只是在这幽夜里,无声地静望着他,也许她是还没完全睡醒,辨不清现实与梦境,也许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变了…… 皇帝凝望着她幽漆的双眸,紧张地几乎屏住了呼吸,慢慢地伸出手去,欲轻握住她搭在被外的柔荑,然才刚触碰到她指尖,她便似被火烫到,收了回去,皇帝的手空落落地垂在那里,心也像是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声低地几乎连自己听不见,“朕……朕下去睡了……” 他翻身下榻,躺到了那张地铺上,心里头絮絮飞飞地一阵乱想,却又不知到底想了什么,眼前只是浮现着不久前她静望着他的眼神,如幽寂的湖水,深不见底,辨不清眸光内里,究竟是平静无波,还是暗流汹涌。 ……她是恩怨分明的人,许多事,她恨着他,也有许多事,她感激他,这恩怨的天平,能否在她心里两端持平,持平相抵的那一日,是否就能重新开始…… ……明日,就将起驾前往京郊紫宸宫避暑了,绕绕转转,又将回到承明殿,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曾是武安侯之妻,又为备受宠爱的永安公主,后又成了天子身边没有名分的罪人之女,从温蘅,到辜蘅,再到薛蘅,兜兜转转,无常命运无情地捉弄着她,他也是那背后间接推她至此的黑手之一,从一开始就是…… ……如果他不将“紫夜”赐给明郎,不将明郎外放青州,明郎就不会与她相识相爱,让她离了那安宁秀致的青山绿水,将她娶回京中,让她脱离了从前平静安定的生活,自此有了一个严烈狠毒的婆母,和一位居心叵测的君上,从此日日被风剑刀霜相逼,在命运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处境一次比一次艰辛,到如今,迎负着天下人异样的目光,连生死,都已悬于一线,而是能够至死不知身世、平平安安地,与她的父兄,在青州琴川,清静自在、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也就不会有这样惊心动魄、艰难痛苦的一年…… ……只是没有如果,自去夏至今春,这一年的时光,搅乱了她过去的所有,将她的心气神,将她的爱恨都耗尽了,让那个看到落雪白了雀羽,都能笑得明眸粲然、清滟流光的女子,如雪的眉眼间,再也无法漾起一丝笑意…… ……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又一季夏至,又一次,将要与她同住承明殿中,这一次,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光明正大地,这一次,他要把握住这沉甸甸的机会,重新开始,人世长远,来日方长,终有一日,她会对他露出真心的笑颜,来日方长…… ……只是,明郎的来日呢……他能放下她,放下爱恨,从这漩涡中抽身离开,重做回那个武安侯沈湛吗…… ……将心比心,若他是明郎,他在这样的命运与爱恨前,会怎么做…… 夜寂无声,皇帝睁眼静思良久,慢慢阖上了双眼。 又一年天子移驾紫宸宫,今年夏天比之往年不同的是,处在天下风口浪尖的女子——楚国夫人,不再如去夏作为皇后娘娘的弟妹、武安侯之妻同往,而是作为天子的女人。 自永安公主的真正身世被揭开,圣上在建章宫前说了那一番惊世之言,令怀有龙裔的楚国夫人随居建章宫后,整个大梁后宫,就似沸水炸开了锅。 凤体本就不大康健的太后娘娘,被圣上气得不出慈宁宫,皇后娘娘也染了风寒,闭居长春宫,不出殿门半步,一众妃嫔无人拘束,成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私议着这件不可思议的“丑事”,有说楚国夫人原好好地做着武安侯的妻子,偏偏叫圣上瞧上了,天命难违,不得不屈身圣上,失了美满姻缘,到如今又成了罪人,也是可怜,也有说,早在圣上有意时,楚国夫人就该谨守妇道,自尽以卫贞洁,苟活至今,闹到这般人尽皆知的污脏地步,也是活该…… 说来说去,一众妃嫔大都认为,楚国夫人没甚要紧,等她生下腹中龙裔后,定是性命难保,纵是圣上极力保下她的性命,有这罪人身份在身,她也难有名分,再受宠也掀不出浪花,要紧的,是她腹中的孩子,万一是个男孩儿,这生下来,可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