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包庇,都是秉笔直书,而帝王会决定是否删改。 见崇庆帝沉默,赵安国忽然道:“臣想请问陛下,为何要从起居注中,翻阅巫蛊一案?” “自然是想要知道真相,”崇庆帝道:“可真相已经被父皇湮灭了。” “真相从来没有被湮灭,”赵安国老迈却肃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真相随处可见。” 崇庆帝道:“真相是什么,太傅知道?” “请陛下看起居注第六十一页,”赵安国道:“元康三十四年,椒房被雷击引发火灾,先帝驾临椒房,忽然且叹且悔,说‘当年废后,乃朕少年事也。’” “请陛下看起居注第四十四页,”赵安国道:“先帝提到废后,说‘朕以无子故废后’。” “其实,”赵安国道:“元康十七年春天,距离先皇后薨逝三个月后,老臣曾被先帝召对。先帝犹豫了很久,忽然问老臣,‘巫蛊之事,有吗?’” 赵安国回答地也很明确:“巫蛊者,是以巫术蛊惑人心,臣不知道巫术灵不灵验,却知道人心被蛊惑之后,就会将自己的喜怒放大无数倍,而做出令人后悔的事情。先帝默然良久,神情叹惋。” 崇庆帝轻轻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他看着平静仿若无事人一样的赵安国,道:“你从崇庆三年开始编写先帝实录,到现在已经六年了,写好了吗?” 这个问题让赵安国不由自主一怔,随即道:“……臣觉得,快了。” 朝堂之上,对先朝巫蛊案的重审,终于告一段落。 “……吴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作配先帝,是无所疑。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因遇大狱,无故幽闭,天下痛心。不幸早世,冤屈未雪,宜追复皇后名号,合葬宣陵,一如旧制。” 对于礼部所拟的仪注,崇庆帝却道:“为先帝圣名着想,不追复皇后名号,只修葺金山寝园,但不立陵名,不祔庙祀……于情于礼,两皆无憾。” 而对于杨荣这个巫蛊案始作俑者的处分,经过刑部议处,杖责一百,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杨荣离开长安的一天,楚嫣也去送别,看着杨李氏收拾包袱,跟着杨荣相互搀扶着离开,不由得感叹道:“不知道杨荣上辈子修了什么功德,能娶到这样的女人……” 白芷为她披上大氅:“夫人,如今月份大了,不方便出来走动了。” 楚嫣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小腹:“这孩子知道体谅母亲,一直安安静静地,陛下一直说是个公主,我也相信了。” 谁知刚说完,肚子上便挨了一脚,楚嫣又气又笑道:“……看你出来怎么收拾你,你也是个听话听音的。” 楚嫣回到宫中,却听到宫人禀报:“太后娘娘突发梦魇,陛下已经赶过去了,太医正在救治!” 长乐宫中。 杜太后张牙舞爪地向空中挥舞着:“啊……走开,走开!” 几个医女和太监急忙抓住她的手,然而此时的杜太后力大无比,太监们又不敢硬抓,正弄得焦头烂额。 “你被废是你福薄,不堪为后,是先帝废了你,与我无关!”杜太后厉声咒骂着,忽然又嘤嘤哭泣起来:“皇上,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连母亲都不认了,别说是仁义,连孝字都忘掉了,皇上啊,你走了怎么不带走我呢,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啊!” 崇庆帝就站在灯下,看着杜太后的控诉,以及眼前荒诞的一幕。 “祖母,祖母!”却见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跪在崇庆帝脚下:“父、父皇,您就别逼祖母了!” 崇庆帝低头,看到七岁的太子李象深脸色惊惶,颤抖不已:“……常言说,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天子也要孝顺父母,不可违逆,要为天下人,做表率……” 崇庆帝像是一眼望进了他的心里:“孝无终始?” “父皇和祖母本是、母子,何必要为了外人生分?”李象深打了个寒噤,把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却被外人挑拨离间,母子血浓于水……” “下次记着,把你祖母教你的话,背全了再说。”崇庆帝道。 太子狠狠一哆嗦,一双酷似刘皇后的眼里也重现了刘皇后的神情,又是恐惧,又是卑微,“儿臣、儿臣求父皇开恩……” “皇上已经开恩,”楚嫣走了进来,看着这一场早有预谋的闹剧,道:“废后只是祭葬于金山,不追复皇后名号,也不和先帝合葬陵寝,太后娘娘可以放心了。” 杜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又掩饰似的,哭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