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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监,年龄是个谜,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不定,染了一头偏橘的金红,喜欢梳三七分,还喜欢穿花西装,被不少客人说过不像正派人物,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时尚,为人很傲,据说是在英国进修过,所以叫了个最有英国味儿的名字。

    当然,最后这半句是李白自己补充的。在他的那些诸如《新概念英语1》的外文教材中,ben这个名字出镜率很高,伦敦还有个大本钟,ben就像是英国人的小军小明,因此李白合理地怀疑,老板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是为了佐证什么。

    李白对老板颇有忌惮。ben是个挑剔的人,换句话说,也是抠门。上一个负责管空调的同事早就离职了,是去年夏天的事,李白当时还是学徒,动不了剪子只能干杂活儿,他亲眼看见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紧接着就被开了,多用几块钱电费,最后半个月工资也没给。

    原因只是ben来店里查岗,发现空调上显示的数字是24。

    之后,便是李白接过管理空调的伟大任务。那天他跟着杨剪出去吃牛蛙,杨剪喝燕京,他喝北冰洋,最后倒是他喝醉了,六月底的夜晚又热又燥,街边灯光缭乱,他的t恤汗透了,他红着眼睛骂老板是个大傻·逼,杨剪顺着他说,对,就是傻·逼,给他碗里挖了一大勺米饭,他就把筷子插进饭里,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立誓守住自己的工资和饭碗。

    “这么热谁还来咱们店里嘛,”灯灯又在沙发上抱怨,他和李白是同批学徒,福建人,说话很像台湾偶像剧,他们都是去年年初被招进来,年龄也相仿,当时已经过了十六,不会再被当成童工,“进来洗个头都出一身汗,看看隔壁顺子、鑫美、朝田国际,哪个生意不比我们好,老板到底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我们要饿死啦!”

    “你去和老板说。”阿钟抱着大盆停在沙发前。

    “喂,你想看我找死哦。”

    “哪有吃不起饭这么严重。”阿钟还是笑眯眯的。

    “我不比你,我还是学徒工,一个月只有五百块的,没有提成真的要死,”灯灯叫道,“还有白哥,人家技术好,现在都是38价位的了,你们当然都不会饿死咯!”

    听这声音都快哭了,不用回头看,也能想象那张脸上的表情。灯灯就是这样,你也不能说他刻意撒娇,但嗲起来,确实是信手拈来。

    李白第n次想,为什么要叫我“哥”?你不是比我早生俩月吗?

    又第n+1次琢磨换东家的事,哦,大城市的人管这叫“跳槽”,其实已经有下家要他了,就是马路对面的朝田国际,这一片里生意最好的那家,能在翠微百货一层的停车场旁边租得起门面。前段时间,朝田国际的老板在附近各家美发铺子全都看了一圈,说自己要剪发,既然是顾客,那谁也不能赶,他就站在身后盯着理发师工作。

    当时李白根本没注意他,干完活才在自己裤兜里发现一张名片,背面圆珠笔写着“欢迎”两个字,还有“月1500+提成”。

    李白把卡片藏在钱包夹层,没跟任何同事提,也没跟杨剪说。

    至于为什么——现在这个工作就是杨剪带他找到的。那段日子杨剪有空就会陪他一起,给他壮胆子,见到个美发店就推门进去问问,大冬天的,他们碰了不少壁,常常连上手试试都没机会就被赶了出去,就这么一直从中关村找到了公主坟。杨剪偶尔迸发的耐心让李白看了都惊讶,某种程度上,这也让他喜欢这份工作。

    他站在灯箱前,往两边看了看,工作日上午的人行道上只有遛狗的老人,还有几个穿着红色校服无所事事的学生,举着汽水瓶猛灌,整个人都写着“我逃了课”,连对面的百货大楼都显得寂寥。确实没有生意,李白呼了口气,在门口台阶就地一坐,晒着太阳翻开单词本,轻声读了起来。

    所谓单词本,也就是个圆形铁环固定的小册子,还不如半个巴掌大,每页管一个单词,还手写了音标和词义,个别不好读的更有谐音标注,比如现在这个“扣奥破瑞审”(cooperation),读得磕磕绊绊,看起来也十分滑稽。

    这都是李白自己写的,每天公交车加自行车地折腾回家,他都会先从杨剪给他的旧单词书里抄写二十个新的到本子上,再去做其他事。

    要是杨剪有什么标注,他也会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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