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还是那个邪魔。 他借着供印尝到了甜头,于是又用了些别的法子,哪怕不用自己动手,也能源源不断地吸食到生灵气。 他攒聚了更多力气,于是某一天他又附在生人身上,出了大悲谷。 他看着早已陌生的尘世,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春幡城花家的厅堂里,安静地看着厅堂里挂着的那副画像。 那一瞬间,邪气占了上风,他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那半具魂魄嗤嘲着:一个要杀你的人,何必心心念念? 另一半却道:可我没有死透。 那半具又嗤嘲:那你要再死一回,以表心迹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那些日子里他凭借一缕幽魂,作了不少恶。 一是出于邪魔本性,二是……或许他也想看看,那个人还会不会再下一次仙都。 斥他也好,杀他也好,都行。 但他没有等到。 每次灵神快要耗尽,他就会躲回墓里,再试着吸聚一些“食物”。他不知道自己每次沉睡会睡多久,数月还是数年。 他浑浑噩噩,进进出出好几回,直到某天,他又一次站在花家厅堂,站在花信那副画像前,一怔良久。 花家小弟子问他:“先生可是遇见麻烦事了?是否跟魂梦相关,是想见医梧生先生还是?” 他不认得什么医梧生,也没细听小弟子的话,只怔然良久,问道:“明无仙首近年可好?” 结果那小弟子睁大眼睛,诧然道:“先生,仙都殁了好些年了,灵台十二仙不复存在,仙首也殁了呀。” 云骇不记得那日他是如何从活人身上脱离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再造什么孽,甚至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大悲谷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偌大世间,不过如此。 天日有什么可见的呢?还不如这大悲谷下的深墓,起码还能听见那人的声音。 他那一分为二的魂魄第一次冲突如此激烈,一半想要脱逃,一半却想让自己永远呆在这里。 他时而是花信的徒弟云骇,时而是邪魔云骇。 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癫狂时,他用尽邪术,想要冲破这层层镇压。清醒时,他往花信松动的巨阵上又添了一层符。 他跟自己较着劲,又是二十多年,已经过够了。 如今巨阵已散,那人的声音他再不会听见,那也就无甚留恋,不如借着故人的剑,给自己一个痛快。 从此世间长风万里,皆与他无关了。 第29章 片段 这一次, 那些翻涌成灾的邪气尽数入土。 云骇身上活气散了。他样貌变化不大,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顿之感,可能是因为身上的藤蔓正在极速枯萎。 直到这时, 众人才发现那些藤蔓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的。 它们跟云骇应当是共生的, 他一死, 藤蔓也没了生气。缠在萧复暄剑上的那几根立刻松开,顺着剑刃退回, 变得十分干瘪。 唯有那根花枝没变,茎叶依然缠在云骇脖颈上,花朵牢牢挡着云骇那半张鬼脸。 众人没有料到云骇会选择自戕, 都愣住了。 萧复暄沉默着拔了剑直起身, 眉心慢慢蹙起来。 乌行雪看着云骇了无生气的脸, 良久之后低声问:“还有残魂么?” 萧复暄摇了一下头:“神魂俱灭。” 扎进云骇心脏的是他的剑, 剑刃之下有无残魂他最清楚。他没有探到一丝一毫,应当是神魂俱灭了。 满身藤蔓一散,云骇的躯体也露出大半, 一个腰牌从黑袍间露出一角。仅凭那一角,就有人认了出来—— 医梧生轻声叫道:“那是我派的腰牌。” 花家的腰牌和剑挂都是芙蓉玉质的,雕着桃花, 在一众仙门里别有情调,确实很好认。 但这样的腰牌也就是花家门下弟子会带, 到了长老、门主级别,尤其是医梧生、花照亭这种,就不靠腰牌来表明身份了。 没想到这位成过仙又成过魔的人, 居然到死都戴着。 “这上面的字是谁刻的?”乌行雪将那腰牌翻过来, 看到背后有个细长的“骇”字,“你家历任家主?” 医梧生摇头:“不是, 是弟子自己的笔迹。” 乌行雪:“那便是云骇的字了。” 医梧生:“是。” 乌行雪“哦”了一声,心说那就没错了。 他先前就发现深穴里的符文有两层,上面那层的字迹便是这种细长型的,应该是出自云骇之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