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又潮湿的青石板上坐着:“不然呢?我不去赚钱,你的保姆钱谁付?吃喝拉撒谁付?靠你那两个声名远扬的好徒儿吗?他们一年来看过你几次?给过多少钱?没有钱,我能活,你活不了。” 祝玉生抬手指着她:“你个不孝徒,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着攒够了出国读书去!” 邬长筠沉默了一会,复又道:“我想读书有错吗?我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去做从小就想做的事,有错吗?我就是想离开这片令人厌恶的土地,去更自由、开明的地方,有什么错?” “忘恩负义!崇洋媚外!我真是白教你了!” “您指望我在戏曲界出人头地,对不起,我从来志不在此,唱戏,只为了活着,为了赚钱,为了摆脱这里的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我没您这样清高,就那么世俗、卑鄙、贪婪、无可救药。” “你——”祝玉生气得咳到红脸。 邬长筠见他这幅痛苦模样,又起身为他拍背:“对不起。” 祝玉生推开她:“滚,我不要你照顾!带着你的钱滚!就放我在这自生自灭吧。” “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出来,就该让寺庙里的师父好好管教你。”祝玉生气得没辙,去捶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朽木难雕,朽木难雕啊!” 邬长筠见师父不停打自己,给他跪了下去:“不管怎样,您是我恩师,给了我糊口的技艺,是这个世上,仅存的爱我的长辈。” 祝玉生不想看她。 “恩师如父,我虽生性恶劣,胸无大志,继承不了您的豪情壮志, 但永不弃您。” …… 邬长筠离开院子,大松口气。 见祝玉生一次,比练功一整天还累。 她垂头丧气地往家去,刚到巷口,一声汽笛把她的魂给拉了回来。 是白解。 邬长筠见后座无人,问他:“怎么只有你?” “爷在忙,让我先接你,再去接他。” “不是下个月走?” “爷说去整两身行头,你这一身,太寒碜了。” 邬长筠坐上副驾驶。 白解一边开车一边同她道:“还有,我得给你介绍介绍昌源的情况,叫你心里有个谱。” “嗯。” “他家姓杜。” “嗯。” “我的意思是,他家姓杜。” 邬长筠怀疑他脑子有问题,不解地看过去:“知道。” “你没听说过?” 邬长筠没答。 “杜震山?” “你能不能直说。”邬长筠被他搞烦了。 “你有没有点常识?” “……” “独霸一方的旧军阀子啊,后来改旗易帜,归顺国民政府,表面上是被中央控制了,手里兵权还是实的。爷十四岁就带兵打仗了,那威风劲,你是没见过。” “不在老家待着,怎么跑来沪江做生意了?” “就等你问这句,”白解咂咂嘴,“说起这就伤感了。” “你能不能少点废话。” “别急啊。”白解慢悠悠地开车,“小日本占了东北,当年爷就想去打鬼子,可上头是和谈政策,攘外安内嘛,忙着跟自己人斗,再加上工业、军业、各种物资、技术都跟小日本差了大截,政府都不抵抗,司令更不肯掺和这事,当年是一架接一架的吵,差点枪对枪了。后来,爷对当权者和政治上的事是彻底失望了,不想再从军,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自己出来闯荡。”白解叹了口气,“前几年是真不容易啊,那会带着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给人做苦力挣钱,后来慢慢开始做生意,从小贩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邬长筠冷漠地听着。 白解见她一点反应都没给,问:“你没想说的?” “你的意思是,他和家中关系不好,我去了,也得小心着点。” 白解本想和她一同感慨几句,没想这人如此不懂风情:“我给你介绍介绍杜家的构造吧,这要过寿的老太太是爷的奶奶,亲奶奶,另外还有个姨奶奶,没孩子。爷是正妻所生,同他一母的,还有个大哥和九弟,老大很早就死在战场了,老九现在军校学习,还有两年毕业。司令有十一房姨太太。” 邬长筠略感震惊:“十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