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眸光微闪,随手将折子合拢。 也就是说,这道折子里写的事有七八成是真的,细节上却是有些微妙,是冯向忠在理所当然地臆想,又或是他在加油添醋呢? 无论如何,外人乍一看,这折子写得似乎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肖天自觉如果是他看了,也会信上六七分。 那青衣中年人一直在观察肖天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了动眉梢,觉得他的心应该动摇了,唇角翘了翘。 他斟酌着言辞又道:“肖大人,这道折子是晋州知府冯向忠给京城的皇帝上的折子,上面有官印,假不了,大人想必也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他给皇帝上的第二道折子了,想来此刻前面第一道弹劾您的折子已经到了皇帝的手上了。” 虬髯胡一听“弹劾”,面色霎时更冷了,一双锐利的眸子里精光四射,就算他没看到这道折子写了什么,也能猜到这是那个什么晋州知府暗中告他们老大的状。这一状告得恐怕还不小! 蓝衣谋士也是面色一凝。朝廷上的勾心斗角一向极为复杂,不知道多少权臣在权力斗争中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他们终究是“匪”,先天上就落于下风。 气温急转直下,连窗外出来的微风似乎都染上了几分寒意。 街道上的喧嚣声似近还远。 雅座中静了片刻,那青衣中年人继续道:“肖大人,您想想,皇帝若非是疑心大人,又怎么会令冯向忠悄悄地盯着大人。” “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地方官员上折都是要经过通政使司的,只有得了皇帝的允许,大臣才能暗中给他上密折,直达天听。” “这古往今来,但凡皇帝都是多疑的,泰初寨这几年蒸蒸日上,在晋州独霸一方,便是朝廷也奈何不了泰初寨,所以皇帝才会招安贵寨,一方面想要利用你们,另一方面又怕你们会坐大。” 他这番话听着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肖天随意地把玩着手上的折子,一言不发,似是在沉思。 他身旁的那虬髯胡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了,粗声道:“卑鄙无耻!老大,这皇帝实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阴险狡诈,想把我们泰初寨的价值榨干呢!” “等来日我们泰初寨替他平定晋州后,恐怕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 “还有这姓冯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大,他是不是在这折子里污蔑抹黑我们?” “我们在前面浴血厮杀,他们倒好,都在背后算计我们呢!” 虬髯胡气得头顶冒烟,声音越来越高亢,神情也越来越激动,一张黝黑粗糙的面庞气得通红。 那青衣中年人一直看着肖天,觉得肖天的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愤怒,眸底掠过一抹喜色。 肖天突然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那虬髯胡立刻就噤声。 肖天抬眼看向了三步外的中年人,淡淡地问道:“你特意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 青衣中年人对着肖天躬身抱拳,正色道:“大人,泰初寨行事有侠义之风,高风亮节,鄙人一直仰慕泰初寨,此次鄙人偶然截获了朝廷这边的这道密折,这才发现了这件事,就特意来向大人报信。” “鄙人实在是为大人、为泰初寨感到不值,泰初寨在晋州抛头颅洒热血,为朝廷和百姓平乱,可是皇帝竟然这样对各位,令人齿寒!” “外面都传说新帝英明神武,乃紫微星下凡,与前头那位骄奢淫逸的废帝不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哼,结果这新帝还不是一个阴险的小人!他现在也只是因为大盛内乱未平,才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以后指不定会怎么翻脸不认人!” 青衣中年人愤愤不平地说着,一副“他都是在为泰初寨着想”的样子。 “既然这是冯大人送往京城的密折,那你又如何得知的?”肖天一边说,一边随手把折子往桌上一丢,那折子撞得茶盅微微震动了两下,一些茶水飞溅了出来,弄湿了桌面,也溅湿了折子。 青衣中年人维持着抱拳的姿势,道:“实不相瞒,鄙人是驿站的驿使,所以才有机会接触这些朝廷往来的公文。”M.XiAPE.COm